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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的,我昨天在捷運上,遇見妳老公。

公車開得較以往慢,我到達捷運昆陽站,比平常晚。

月台上沒什麼人,我走到習慣的那個匣口,等待列車到來。

進站,開門,嗶嗶聲警告,我進到車廂,裡頭只有兩個人,所以空座位很多。

通常我會先搜尋在女孩附近的座位,將她納入風景,不過這兩個都是男生,尤其一個是胖子,佔著兩個座位。

我隨便選一個最邊邊的位子,以便我如果睏了,至少可以靠著板子睡覺。

這個位子,恰好離另一個男生兩格,他抬頭望我一下,繼續低頭發呆。

我也不是有意坐離他那麼近,純粹為了睡覺作準備。

當我們互看時,我認出他來。

他是妳老公。

那個常常被妳在Facebook放合照,閃我都得到乾眼症,還跟妳生了兩個小孩的那個男人。

我無法考究,我們的分手是不是和他有關,沒有人會老實告訴我,女朋友是因為第三者才跟我分手,我永遠都是最後才知道,經由別人他口。

或許,那時候妳也還沒認識他,但我哪管得了那麼多,因為妳最後是選擇了他,不是我。

君子報仇三年不晚,何況還有了兩個小孩。

我開始在心底思考,怎樣才能整到他。

 

沒錯,我還是那個頑皮又長不大的男孩,妳常常會被我的小把戲逗得哈哈大笑,有時也因我的不懂分寸而惹惱妳,常常氣得說不想再理我。

在分手那天,妳問我,什麼時候才學會長大,懂得成熟,妳要的不是沒有肩膀的男生。

我挺起胸,告訴妳,肩膀在胸肌的左右兩邊,我有的。

不知為什麼,妳又以為我在開玩笑,露出一個哭笑不得的神情。

其實,我是說真的。

妳告訴我,妳沒辦法再等我了,妳等不到能看到我變為男人的那一天。

我無奈地笑著看妳流淚,沒說出來的是,我這對肩膀,願意為妳撐起千斤重擔,不讓妳吃苦、勞累,只希望妳每天笑容滿面。

我想,應該是我平時的形象太開懷,或者太吊兒啷噹,所以什麼話都顯得不夠認真,什麼事都變得不誠懇。

我其實也很想哭,為被妳誤解而哭,可是妳都搶先了一步,我怎好意思再加入。

我不想妳哭,於是想盡辦法讓妳笑。人家不是說,破涕為笑,要破涕就需要微笑。

我開始說著我們曾經一起高談闊論的將來,我野心勃勃的夢想,那些曾經吸引妳的雄心壯志,共同珍惜的小確幸。

沒想到妳哭得更慘,眼影都花了,淚水拌著兩條黑線流下來。

不切實際,妳微微細語,但我聽得很清楚,彷彿聲音是從我腦袋發出來的。我臉通紅,因為這四個字比打巴掌還痛。

妳用著輕輕哭泣的聲音,講妳無法再等待我,妳說妳要走了,屬於妳的東西再找時間過來拿。

我強裝紳仕風度,妳要來時告訴我,我幫妳搬,因為東西很多、很重。

妳手往臉頰一抹,從中將黑線切成兩段,淚眼婆娑地說,東西不多、不重,多的、重的是回憶,但那些妳會留下,不會帶走。

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從這句話回過神來,只知道已經入夜,而妳早已離去。

沒幾天,在我不在的時間,妳已經搬走妳所有的東西,只剩回憶,滿屋子的回憶,我安安靜靜地幫妳一一拾起,卻隔著眼淚看不清。

怎麼會想起這些呢?

 

「市政府,市政府,市政府,Taipei City Hall」

人潮一一湧入,空位馬上被坐滿,走道更全是人。我起身一望,他原來的位子已經變成一個老婆婆。

沒想到,他把妳從我身邊悄悄地帶走,現在連下車也不留給辣妹給我,真是有夠超過。

我繼續站著,就這樣到了龍山寺,出站,準備轉乘公車。

前面有兩個外國女生,很疑惑地看著沒有英文的立牌地圖,臉露出不知所著的模樣。

我走過去,用著不流利的英文問她們要去哪裡,她們說要到東門站,我叫她們坐捷運啊。她們說,因為剛吃飽,想走一下。於是我指著和平西路,叫她們就這條一直走,一直走,就會到東門站附近了,到那邊再問人。

她們很開心地就走了。

 

是的,很開心地就走了。

忽然間,我好像瞭解那天妳的心情。

妳原本只是想出去走一走,因為走一走就會很開心。然後,妳恰巧遇見了他,他說他願意為妳帶路,帶你去那條妳嚮往已久的路,那條不夠成熟的我還沒辦法陪妳走的路,所以妳變成很開心地就走了。

怎能責怪妳呢,連當初那個唱著「我想我會一輩子孤單」的人,都已經結了婚。妳不過只是想對得起妳的青春,找到可以讓妳快樂的男人。

 

回到屋子,打開燈,開始動手整理打包,堆積已久的一箱箱回憶,雖然眼睛看不見,但我知道它們全都還在裡面。我將它們丟到外頭樓梯口,等老天爺好心幫我回收,希望有人經過不會將它們踩破,化成雲煙又進來擾我。

從今天以後,我會開始運動,讓自己變瘦,過得比妳離開我時還灑脫。而依舊不變的是,我會繼續開幼稚的玩笑,搗些無傷大雅的把戲,當個長不大的男孩。

反正這些個性已經讓我失去了妳,我可不想再失去它們。

這一切都是因為,昨天我遇見妳老公,那個穿著法蘭絨格紋襯衫、載著古板鐵框眼鏡,讓我對一切極度不甘心的老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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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瀨名秀俊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