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生日快樂!」
突然被拍了一下背的我,聽到後頭傳來這句賀詞。
我的身份是國三生,國三生的任務就是要很認真地準備高中升學考試。
聽大人說,如果能考上一個好的高中,就能考上一個好的大學,接著就能進到一個好的公司,然後過著好的人生。
我不知道這到底是真的假的,必竟還沒走到那一步,我只能不置可否。也許相信大人講的話,是最方便的人生真諦。
放學時間的鐘聲一響,很多人收拾書包,趕著去補習。同學們匆忙地從我身邊經過,連說聲再見的時間都沒有。
我悠閒地走往籃球場的方向,盧小尾隨在我的後頭,拍我的背,跟我道賀。我們是同班同學,因為他姓盧,個性又很纏、很吵,所以我們就習慣叫他盧小。
回頭一望,果然另外三個人也拖著懶散的腳步,在操場上嘻鬧,朝我們走過來。分別是梁廣、厚肉和多隆。我們五個總是習慣一塊玩耍,不用上課的時間,就是天堂。我們處在自己的異想世界中,這個地方裡沒有神,我們瘋狂、無理、囂張,因為我們就是神。
「阿東,生日快樂!耶呼!」三個傢伙,人還沒到聲音就先傳到了。
「對啊,十五歲了。」我輕嘆了一口氣地答道。
梁廣走到我的身旁說:「Happy Birthday to You,Happy 5 Teen Years Old Birthday.」
「Five Teen?」我們不禁異口同聲地重覆。
「對啊,十五歲,Five Teen。」他信心滿滿地回答:「不要以為我英文很差喔,我也是有在看書的。」
「從哪學來的?」多隆邊吐口水邊問梁廣。因為他講話會吐口水,又很會流汗,水分多得像電影鹿鼎記裡,多隆常說的《有如長江之水,連綿不絕。又如黃河氾濫,一發不可收拾》所以他被我們戲稱為多隆。
「我上次有看一套漫畫叫4 TEEN,代表十四歲。我就知道,原來只要在數字的後面,加上TEEN,就是會變十幾歲。那十五歲當然是5 TEEN。呵,厲害吧,舉四反五。」他講完擺了自個得意的表情。
我們四個人互眼幾眼後,開始笑起來,厚肉笑著說:「沒想到你英文這麼好,佩服佩服。」
「哪裡哪裡。」梁廣害羞地摸摸頭髮,「阿東,今天你生日,要怎麼慶祝啊。」
「我都為你翹掉補習班的課了喔。」多隆抖動厚重的書包,裡頭應該放滿補習班的參考書。必竟他是醫生世家,父母都希望他以後能考上醫學院,繼續家族的事業。
「我們去吃冰,然後再到百貨公司樓上打電動。」
「好主意。」四個人都高興地跳起來歡呼。
我們懶得走回校門口,所以想直接從籃球場旁的圍牆爬出去。說是圍牆,其實也是爬旁邊的兩百公分高的小門。因為可以踩門中間的鎖頭,輕易就能翻過去。
不過這裡頭,就屬梁廣的身高最矮小,只有一百五十二公分,所以他每次都爬得非常吃力,我們全部都要在下面先撐住他才行。
「好了沒啊?」厚肉不耐煩地在一旁喊著。
「靠夭啊,我被踩著的都沒著急了,你吵屁啊。」多隆彎著背脊,給梁廣踏。因為他最高大,身強體健的,常被我們當成勞工使用。他吼著:「梁廣,快點啦!」
「再高一點啦,我手快沒力了,使不上勁。」梁廣扳著小門上沿,想把腳跨過去,但因為高度不夠,腳一直卡在門的這面。
「你們在幹麼!給我下來!」
後頭傳來一個男人聲,我回頭一看,「訓導主任來了啦,快點啦!」
多隆不顧三七二十一地就站起身來,讓梁廣一舉就跨過門沿,整個人摔下去,只聽到碰地一聲。
「啊唷!要死喔,我屁股裂開了啦。」
「快點啦,被抓到就死定了。」盧小邊喊邊手腳敏捷地躍過去,多隆也往上一蹬就翻到另一面,緊接著是厚肉。雖然他體重有八十五公斤,整個體形很厚,我們都叫他保麗龍板人,但仍就很輕盈地跳過去。
大夥在外頭大喊著:「阿東,快點!阿東,快點!」
「幹!不要叫我的名字啦,想讓我明天升旗被叫上台唷!」我回頭看一下主任還離多遠,他像在跑百米競賽般地衝刺過來,左手還拿著交通指揮棒,不知道的人應該會以為他被追殺,是我才被追殺啊!
我跳起來,右腳踩到門鎖上,左腳往上抬到門的另一面。正慶幸已經要成功翻過來的同時,我的右腳被一隻孔武有力的手抓住。我雖然緊張,心都快從喉嚨跳出來了,仍不忘拿書包摭住半個臉,轉頭往下望。
「被我抓到了吧,看你要跑到哪裡去。」訓導主任喘兮兮地講道,右手緊抓住我的腳踝,左手的指揮棒指著我。
我心想,一不作二不休,反正被抓到就一定死定了。於是右腳先假裝往上抬,果然,他的手用力地往反方向拉扯,怕我逃掉。我順勢就將腳往他的方向踢過去。啪地一踹,我的腳底和他的臉頰結合在一起,他唉叫一聲,手勁鬆開了點,我再將腳往上一抽,就跌落到另一面去,被他們四個人接個正著。
「快跑啊!」
我們五個人邊往小巷口裡衝去,只聽到後頭的有人大吼著:「好痛!下次就不要讓我抓到你們!」
我邊跑邊覺得右腳底的感覺很怪,但現在可不是能停下來檢查的時候。我們一路跑到了公園旁的冰店門口才停下來。
「嚇死我了,差點從此見不到你了。」梁廣手搭在我的肩上說道。
「你白痴啊!你以為阿東是被鬼抓走唷。」多隆吐了兩三滴唾液到梁廣的臉上。
厚肉歪著頭,看著我的右腳說道:「阿東,你今天是一腳穿白色球鞋,一腳穿白色功夫鞋嗎?」
「不是啊。」我疑惑地低頭看,發現右腳的鞋子不見了。難怪剛剛跑步腳那麼痛,腳底板都有一些血漬了。
「一定是剛剛掙脫訓導主任的時候,被他抓掉了。」
「那怎麼辦?」多隆這時才拿出毛巾擦掉汗。
我不以為意地擺擺手,「沒關係啦,鞋子上面又沒有寫名字,他找不到我的啦。」
「我們是說,那你只剩一隻腳怎麼辦!」厚肉補充說明。
「對喔,唔......」我一時也沒有頭緒。
「這樣好了,」出聲的是盧小,「今天是阿東的生日,我們一起湊錢送他鞋子,當他的生日禮物。」
「好啊。」
「我也贊成。」
「這真是一個好主意。」
大家真是太窩心了,我心底不免一陣暖流經過。這些哥們真沒有白交。
「那,我出七十七元。」梁廣從他的口袋掏出一個五十元銅板加上二十七元。
「你怎麼那麼窮啊!」厚肉唸道,「我有一百二十六元。」比較高興的是,我看到了一張一佰元的紙鈔。
盧小拿出皮夾,「我有三佰元,但有一佰元是要買講義的,五十元是要......」
他還沒講完,就被多隆打斷,「你們把能出的錢都拿來,剩下的都我來出。」
他們三個把錢全塞到多隆的口袋裡。雖然大家沒辦法出很多錢,但這是心意問題,我還是非常感動,更感激多隆豪氣干雲地擔起剩下的費用。
「走吧。」多隆帶著我們一起前往體育用品店。
《待續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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