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七歲的時候,時常會在教室前的走廊,趴在矮圍牆上,問好友:『不知道將來要作什麼?』

雖然頭腦滿是問號,不過心底卻想著,時候到了自然就會知道了。

過了十年,我仍坐在路邊的板凳上,疑惑著『不知道將來要作什麼,而且,時候怎麼還沒到?』



十七歲的時候,跟當時的女朋友說,我不想繼續升學,讀書太無趣,我想畢業就去工作。她說,她要繼續升學。OK,各自尊重彼此。

後來,我們分手了。

畢業後,我繼續升學,她去工作了。

我不斷地升學,她不斷地工作。

事情似乎和當初想得都不一樣。



十七歲的時候,總認為自己是非常的與眾不同,將來必定能成就一番大事業,假以時日,美好的將來在等著我。

時日漸過,傲氣緩緩消逝,時間使靈魂生了鏽。

回首一望,已不記得當年的大事業為何,也不知道怎樣才算是美好的將來。



十七歲時,常常想像好幾年後的自己。

我以為那時候,就算不是個主管,但也在工作領域有一片之地,當家人提到我,都能帶著滿意的表情,豎起大姆指。

我以為那時候,也許沒有極度富有,但手頭也寬裕,能和朋友出去時,大聲說:『這頓我請客。』

我以為那時候,在鬧街偶遇初戀女友,我能驕傲地告訴她:『當初甩了我,妳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。』

我以為那時候,看到喜歡的物品,能不動聲色地叫店員包起來,犒賞自己的勞苦功高。

我以為那時候,能拍拍新進同仁的肩,告訴他們,只要好好學習,很快就會上軌道,我也是這樣熬過來的。

我以為那時候,別人能對於我的侃侃而談表示認同,奉我為他們的心靈導師,指引人生方向。

我以為那時候……



好幾年後,我果然不是個主管,而家人的大姆指仍穩穩地握在拳頭裡。

好幾年後,我雖然可以說『這頓我請客』,但可能接著要吃好幾天的泡麵渡日。

好幾年後,在鬧街遇見初戀女友,我躲在電線桿後,看著她揚著嘲諷嘴角,坐上男伴的跑車。

好幾年後,我看到喜歡的物品要先東翻西找地看標籤,再思考戶頭裡的數字是否夠足上頭的位數。

好幾年後,我無法拍別人的肩,身上沒有名片,連新進同仁都不想看我一眼,只冀望不要被倒打一拳,

好幾年後,我說的話仍然沒地位,只能對著家裡的貓狗叫牠們要努力活著,是日,我會帶牠們走出一條康莊大道,不過,首先我要先找到人生方向。

好幾年後……



活了這些歲數,不禁歪著頭思考,我到底在幹麼?

依世俗的觀點看來,我確實沒達到心目中理想的情況。

不少身旁的朋友都已走在自己的道路上,我卻還顧著摘草叢裡的酢漿草,尋找基因突變的四片葉。

我雖然不算極度認真,但也沒有整天無所事事,只顧玩樂混日子,虛渡光陰。

我時常埋首黃金屋、顏如玉,我也到萬千世界遊玩,我努力不自怨自憐,我學著正面思考一切,我不用免洗餐具,心血來潮還會作一下資源回收。

只不過,不斷老化的軀體,是否有成為當初所想的那模樣呢?

也許在一些朋友的眼中,我算是一個實現者,努力地去完成微小的夢想,踏穩每個步伐。

而,這就是我該變成的樣子嗎?抑或,是我想變成的樣子嗎?

若從前知道如今的我會成為這樣子,不知道十七歲的那個孩子是否還會趴在矮牆上杞人憂天?

提筆寫下一封信,收件人為『十七歲的自己』,貼上郵票,丟進郵筒。

信裡跟那個孩子說,也許,這樣的人生不算成功,但絕對不是失敗,只是和擘畫的藍圖不一樣。

我知道那些鐵鏽能用去光水擦拭,塵封的夢想隱隱在發光。

將近三十的我,雖然不是我當初夢想的樣子。

不過,為了以後將近四十的我,也為了朝自己的夢想更近一點,或許我應該更加努力。

雖然還在挑磚堆瓦的階段,不過城保的雛型已經佇立於我腦袋。

終就會建立起一個屬於我的王國。



回到家,打開郵箱,發現有一封主旨為『二十七歲的自己』,寄件日期是十年後,我拿著手上,不知道該不該拆開來看。

進到房間,坐在書桌前,對著它凝視許久,決定把它扔進馬筒沖掉。

我不知道,以後的我,是怎麼看待現在的這份心情?

這封信,我不需要現在就先看。

我知道,當我三十七歲時,我會重新執筆寫下它。

2007-12-12 23:19:5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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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瀨名秀俊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1) 人氣()